阿佛呀

萧七公主驸马

【苏靖】失心疯

  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变了。

  

  梅长苏最早发现了这件事,可这件事他无法与他人诉说。因为萧景琰的变化很细微,或者说他的变化,是只有林殊才能明白的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仍旧执着于为祁王和赤焰军翻案,为他们昭雪沉冤,可他好像,没有那么痛苦了。他的眼中是凛然的大义与公正,他是如此的坚定不移。只是他提起故旧的时候,眼底里深沉的哀痛没有了。

  

  梅长苏第一次发觉不对,是在萧景琰提起林殊的时候。他从前,询问过梅长苏,是否认得赤焰军少帅林殊时,他的黑色瞳仁里,望着梅长苏,可是却没有把梅长苏放进他眼中。他只是茫然得望着虚空,沉浸在逝去的回忆里,悲伤如迷雾笼罩他的双眼。

  

  而现在,他提起林殊时,仿佛在很自然得回忆他的一个很优秀的朋友——英年早逝,令人唏嘘。他不再陷入沉痛之中,而是清醒得站在一旁回忆并做出点评。

  

  林殊,这个名字,从前在萧景琰口中吐出时,仿佛是被冻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,千疮百孔的模样,滞涩在他喉口,他要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,才能平和得向他人诉说这个名字。

  

  从前,萧景琰会小心翼翼地收好林殊的遗物——那把弓,不让别人触碰,仿佛那个不爱让陌生人碰他东西的少年还活在这世间。

  

  可是,现在他不再如惊弓之鸟,他大方得将朱弓展示给梅长苏看,并说:“那日,苏先生要观这柄朱弓,是我失礼,想着故旧遗物该妥帖保存,便阻止了先生。现下想来,苏先生助我良多,小殊若是知道苏先生,也必不会介意。”

  

  梅长苏沉默着抬起眼皮,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景琰。他目光诚挚温和,仍是很爱重得捧着林殊的遗物,只是比以前仍是有不同了,林殊对他来说,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。

  

  第二个发觉萧景琰不对劲的,是穆霓凰。

  

  一日,萧景琰请她至靖王府,说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给她,是林殊的东西。

  

  穆霓凰心中疑惑,到底是何东西,十三年间,萧景琰都没有转交给穆霓凰,却偏偏是此时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在书房中,寻出了一个红木盒子,里面是柔软的锦缎,上呈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。这珍珠当真是极品,像这样的大小,更是难寻,也不知要费采珠人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寻到这一颗,更何况即便有这时间精力,却不一定有这样的机缘。

  

  “这是,小殊在我临出东海前,向我讨要的珍珠。”萧景琰叹气,望着穆霓凰捧在手中的珍珠,“我这些日子在想,小殊是不爱这些珠宝首饰的人,他向我讨要,应是为了给你的。它在我这里十三年,是时候物归原主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穆霓凰心中悸动,因回想起林殊从前飞扬恣意的与萧景琰欢谈之景,想起这十三年,靖王守着这未送出的礼物,孤寂如雪,眼眶便不由湿润。

  

  她收下了这颗珍珠,心道她的兄长有意要瞒靖王,这颗珍珠封存十三年不得其主,若再错过,既是辜负了靖王,亦是兄长之痛。

  

  这颗珍珠,从穆霓凰的手中,转递给了梅长苏。

  

  从穆霓凰的口中,得知萧景琰的原话,梅长苏手里握着那颗珍珠,静默得垂下眼。

  

  檐外的天暗沉无星,下雪了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变得聪明了许多,对于梅长苏的计划,不再固执得坚持他所划的底线,只要能达到最终翻案的目的,他变得愿意牺牲一些自己的原则。

  

  后来,金殿之上,夏江当着梁帝和靖王的面,指着梅长苏云淡风轻的侧脸,嚷道:“他就是林殊!”

  

  梅长苏轻飘飘得抬起眼皮,仿佛夏江说的与他无关。然后,他看到了萧景琰难掩震惊的脸,眼睛缓缓的、紧紧盯着他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太过于冷静,冷静到,以至于变得仿若无情无义。

  

  他震惊之余,却急忙低垂下眉眼不再看梅长苏,而是转头与夏江对峙。他太过冷静了,即便他看向梅长苏的那一眼,同样不可置信,可却像局外人一样,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。

  

  劫后余生,他们立在殿门外,冷风呼呼得钻进梅长苏宽大的衣袖里,他支撑不住险些歪倒,萧景琰扶住了他,几乎将梅长苏的身子整个靠在他怀中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眼神关切而担忧。但梅长苏知道,若是从前的萧景琰,不会对他露出这样怜惜的神情——无论是对梅长苏,还是对林殊。

  

  因为萧景琰了解林殊,他们对彼此的熟悉,不会使萧景琰做出怜惜林殊的动作。林殊那样高傲、争强好胜、飞扬明亮,他不会希望有一日,自己躺在好友的怀中,弱不禁风得被好友小心翼翼得照顾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还是很关心林殊,可是萧景琰也没那么在意林殊了。

  

  梅长苏是很矛盾的人,他既是江左盟宗主梅长苏,又是赤焰少帅林殊。他要为林帅、为赤焰军、为祁王翻案洗冤,他要伪装冷漠,面对故友眼中的眼泪和思念,还有对面不识的推拒。

  

  可林殊,却仍是如此的渴求萧景琰,即便萧景琰已经不那么在意他了。

  

  他在十三年前,最绝望的时候,他希望醒过来时,身边有萧景琰在关心他、陪伴他、支持他,可萧景琰不在他身旁。

  

  他在萧景琰面前,不经意地谈起过往,发疯一般去揭过往的伤痛。而萧景琰,他会露出怀念的神情,与梅长苏缓缓地回忆过往的趣事或是糗事,他也会在今昔对比之间,露出心痛的神色,只是那终究是不一样了。

  

  痛其所痛,哀其所哀。其痛甚于己,其哀甚于己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已经不再为林殊的伤痛,而如同刀剑加诸己身的痛苦。他的心痛浮在脸上,可他的心,已经不再与林殊相连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失去了他的心。

  

  而梅长苏无可奈何,他的疯狂被压制在冷静的面具之下,他知道,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,眼睁睁得失去了。

  

  北境烽烟再起,萧景琰身负东宫之重,不可披甲上阵退敌,只得望着好友拖着残躯重归战场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不曾问他归期,他们心知肚明,这是梅长苏,也是林殊最后一次奔赴战场。萧景琰连问也不曾问过,梅长苏编织好的谎言,也没有了用武之地。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登基那年,是三十五岁。老梁帝病重不能理事,提前传位于太子。

  

  太子登基之后,勤政爱民,励精图治。他是武将出身,有雄才伟略和吞吐天下之志。他在位时,推行改革,梁国军队刀戈所向皆势如破竹,铁蹄行处无所阻挡。

  

  武靖帝萧景琰登基第十年,梁国军北上征战,侵吞了大渝半壁江山,打得大渝无还手之力。大渝国君投降求和,愿俯首称臣,岁岁朝贡。

  

  武靖帝萧景琰年寿极深,他驾崩时,享年七十岁。人生七十古来稀,何况于帝王,已是难得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太子已经三十五岁了,跟他当初登基时的年纪一样大。萧景琰登基这些年,上对得起先祖,下对得起黎民,梁国版图逐年扩大,周边小国或为藩属,或被灭亡。

  

  太子的性子不如他父皇坚毅果敢,但胜在仁慈爱民,用人不疑,若在太平之年,当使国家平和安泰。

  

  太子的手些微颤抖,终于,他第一次敢主动伸手去拉他父皇的手。那只手,枯瘦而修长,年轻时,当是极漂亮的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父皇,不曾为谁掉过一滴泪,便是太后驾崩,尚不曾垂泪。太子对他的父皇是畏惧的,他是天家威严的具象,更是冷心冷情的帝王,他不曾为谁真的难过。

  

  当他看见,他父皇弥留之际的脸上,一道极不明显的泪痕时,他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。——武靖帝萧景琰哭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父皇?”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虚弱得抬起眼皮,太子颤着唇,问:“您为何哭了?”

  

  萧景琰的眼皮半垂,目光涣散在虚空之中,良久无言,直至太子忍不住想再唤他之时,他才恍若回神,目光中有莹莹泪光闪烁。

  

  “朕哭了?”

  

  太子顿了顿,回道:“是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它终于活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

  完结。

  

  没有前因的一个脑洞,只是想,景琰的心太重,也许理智和“聪明”一些,会使他好受许多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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